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六章有新追加滴~~~~~~~~~~~~~~~~~~~·· (10)

關燈
恨......可它的確不能恨,它要帶大這個孩子,不能害了他。顧青影是個好女人,她教孩子不要恨。

對,不要恨。

後來京京見蛇孩子身上又黑又白又藍的,幹脆叫他花花。總是喊寶寶,也不好。再說最近那個執法宮霍冰的女人莫伊也生了孩子,整天寶寶寶寶的叫,它怕哪天蛇孩子出去聽見別人那麽叫,以為是叫他,容易出事兒。

它以前過的渾渾噩噩,活了兩百多年,都成精了,也沒怎麽長心。但是從它見到花花那天起,它告訴自己,你必須長心了。這個孩子,是顧青影的。如今她死了,你要替她養大。要是老天長眼,她能活下來,那它就把這孩子養大,等著跟她相見的那天。

“餓。”

一聲細小的叫喊,將京京的思緒拉回。它低下頭,見花花在它懷裏,小小的手扯著它身上的毛。

“餓啊。”

“哦哦。”

京京回過神來,把孩子放好,拿起那只大火雞腿,要撕碎了餵他。它懷裏的孩子見了,一把就搶了過來,竄出它懷抱,縮著個尾巴縮到地上,抱著比他身子還要大的雞腿啃了起來。

“慢點吃,慢點吃,別噎著。”

花花一邊吃,一邊笑的很開心。

“我只喜歡肉,不喜歡奶。”

京京聽說小孩子都是要喝奶的。莫伊的孩子就天天喝奶。它覺得莫伊這個時候生個孩子的好處就是,可以讓京京學到很多東西。花花沒有阿娘餵他奶,想來擠些羊奶牛奶還有那些仙獸的奶來餵,也應該沒事。它總不能,半夜跑去執法宮霍冰床邊擠他女人的奶。出事兒了,花花怎麽辦。

京京點點頭,“你乖乖的,我每天拿肉來給你吃。”最近鎖魔宮那邊雖守得嚴,但架不住它是個老手。早前跟顧青影兩個守鎖魔宮的時候,不知道偷吃了多少野味。兔子、雞什麽的都是小點心,火雞才是正餐。

“我要自己出去找。”

京京嚇的一身冷汗,急聲道:“不,你別出去。外面都是壞人!”

花花小心翼翼的看了它一眼,低著聲啃著雞腿道:“別就別。我這麽小,能出去麽。”

忽然聽到點什麽聲音,京京忙吹了燈,到窗戶邊瞅了瞅。夜色中正有一點燈火,朝古劍書閣而來。

它頭上一寒,轉過頭見花花銀色的眼睛在夜裏一眨一眨的,正望著它。

“噓,別出聲兒,有人來了。”它將盤子收拾在食盒裏,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抱起花花,往樓上爬去。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話說,這裏寫到京京跟花花對話那一段(就是問他恨不恨。。我哭啊。我自己哭啊。咳咳,元旦快樂啊大家~~~~~~~~~~~~~~~~~~~祝我們狗熊奶爸也元旦快樂吧~~~話說那個花花..............捂臉,實在找不到名字取了。而且也不錯對吧...........捂臉~~花花很可愛嘖~~~嗚嗚~~

76

76、隔世還陽 ...

“是那個女人......”

“噓。”京京低頭,右手輕輕的捂住懷裏花花的嘴。只見花花那只銀色的眼睛裏一閃狠戾的光,在昏暗的夜色中,一如他母親當初的模樣。京京擡起頭,透過九樓木窗戶外濃密的樹枝,看到一個白衫冰雪的女子,提著盞琉璃玉燈,往這邊走來。

京京心底一駭,她來這裏幹什麽......

再低頭看花花一臉恨意,京京心裏的害怕愈濃。冥冥之中,它感到冰若並非像外表看起來那般純善,那雙水汪汪的杏仁目裏,總是含著股子它看不懂的寒意。

看到冰若走上古劍書閣的木階梯,然後打開門,往樓上走。京京緊抱著花花縮到樓梯下,古劍書閣的樓梯日益衰老,走在上發出的那一聲聲沈重古老的咯吱聲,一聲一聲像是踩在京京溫厚卻又膽小的心上。

“吱......吱......”

京京寬大的肩膀抖了抖,它緊緊抓住花花,因為它感到花花要沖出去,身上突然多了一股很大的力量,它需要一手拽住他尾巴,一手勾住他脖子才能止住他。

“花花,乖,別動。”京京壓低聲音說道,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它一直數著,此刻冰若應該已經到了六樓。

將花花拽著塞進身後的樓梯底下,再轉過身用自己厚重的背擋住,不留一絲縫隙。腳步聲忽然停了,她停在了八樓。

花花一直在後面頂,也不知他突然哪裏來那麽大力氣,京京幾乎制不住他。它雙掌攀住兩邊的墻壁,漆黑幼圓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樓梯口。

冰若站在古老的樓層裏,一雙杏仁目裏盡是透骨的恨意,冷冷的掃過房間裏的神兵神器,一切都是荒敗的跡象。她左手一揚,從繡著冰絲金線的寬大軟袍長袖裏露出一只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手,玉手上握著一把暗淡無光的短小佩劍。看了兩眼,手輕輕一揚,將短劍扔進了那一堆雜亂的兵器裏。

轉身欲走時,忽又轉身,定定的看了那短劍兩眼,耳邊一直響著九曲瀑布嘩啦嘩啦的水聲。她長袖微卷,將那劍重新收入袖中,轉身快速下了樓。

聽見離去的腳步聲,京京終於松了一口氣,噗通一聲趴在地上,花花便從它頭頂一躍而去。京京大駭,笨重的身體撲上去,抱住花花尚還短小的尾巴。

“花花,別出去。”京京壓低聲音急急說道。

花花不說話,牙齒卻咬的咯吱咯吱響,一銀一黑兩只眼睛裏射出的寒光簡直就是十足的野獸,勢必要將獵物撕碎。小小的手掌在木地板上扣出幾道深深的長印子,身子硬是被京京拖了回去。

正這當兒,冰若已到樓下,來到古劍書閣後的九曲瀑布旁。長袖往前一拋,將那劍拋下去,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走到林子裏時,忽而一陣風來,眼前一黑。她心下一緊,後退幾步,在睜眼時,見枯樹下立著那個黑衣蛇身的人。

冰若定了定神,立在原地。那人眼睛望著古劍書閣的方向,也沒看她,卻擋著她的路。按理來說,她和他的合作已經結束,她不想再跟這妖魔扯上半點幹系。

“冰若仙,到這裏來幹什麽?”

冰若囁嚅道:“無。只是來看看......”

“以後都不要來。”

“什麽?”冰若擡起頭,盯著他。

蛇身男子微微側過頭,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似人非人,似笑非笑。

“我說,你以後都不要來這裏。”

夜風襲來,吹動他冰藍色的長發,拂過他同樣冰藍的眼。冰若感到一股寒意,她突然就很想知道一件事。

殷紅的唇浮起一抹淺笑,水漾的目光。

“你和她,究竟是什麽關系?”

梼藍也笑,只勾了勾涼薄的唇角,雙眼卻是一片幽深,仿佛那後面藏著波濤洶湧的大海。

“你無需知曉。”

禪心殿。

紀醇站在書房門外,面上盡是愁態。房內傳來喝聲:

“全都出去!走!”

房門嘩啦的拉開,明鴛和霍冰從裏面走了出來,眉頭俱是緊鎖,神色難安。

明鴛憂道:“師兄這般,可如何是好?”

霍冰皺眉:“都不知他怎會損耗的這麽多仙力。如今修為只剩百年不到......”

一旁的紀醇聽了暗自驚心,背上不由就要冒出冷汗。他原先知道師父魔界一行損耗了不少仙力,但怎麽也沒想到,師父萬年修為,竟然只剩下一百年不到?

明鴛見紀醇面色慘白,對他道:“此事慎密,只有我和你五宮師叔知道。你切記不可走漏風聲,萬一被有心人知去了,恐對你師父不利。”

紀醇點點頭,“弟子明白。”

又見前院一白影姍姍而來,明鴛霍冰對看一眼,決定還是將此事告知冰若。

冰若聽了,面上僵了片刻,隨即低頭一笑。

“無論他變成什麽樣,甚或他成了一個凡人,就算只有十年甚至十天的活頭,我也要守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未再看明鴛霍冰和旁邊的紀醇一眼,她進了書房,將門拉上。

明鴛霍冰離去,紀醇望著緊閉的房門很久很久。

“師兄。”

“出去。”秋華玉蜷縮在軟榻上,面上疲態盡顯,昏昏欲睡,黑發鋪在紅木地板上,夾雜著許多刺目的白發。

冰若走上前去,蹲在地上,將他的發攬起,軟弱無骨的玉手穿過他黑白夾雜的華發。

秋華玉皺眉,想要一掌推開她卻使不出力,只得翻身背過身去,將頭發從她手中扯掉。

冰若靠近軟榻,藕臂攬上他身,臻首靠在他肩上。

“師兄,你心裏還在想她麽?”

秋華玉腦海裏盡是一些他與顧青影癡纏的畫面,此時冰若攬上身來,令他身體更加漸感燥熱。

一只柔荑探到他衣襟裏,往下滑去。冰若甜熱的氣息微風一樣刮在他耳畔。

“師兄,你這是在魔界時所中餘毒未清,所以才會幻想出那些畫面來,讓冰若來替你解毒可好?”

秋華玉呼吸灼熱,想推開她,她卻愈攬愈緊。

一片清涼覆上他耳畔,冰若吻了上來,秋華玉猛的睜開眼,眼裏一片平靜的漆黑,望著紅墻上畫壁裏林間呼嘯的風。

“冰若,下去。”他忽然開了口,聲色裏盡是凜然。

冰若一驚,知他已經從幻夢裏清醒過來。她松開手,顫顫的滑到紅木地板上,低著頭。

秋華玉抻著軟榻站起身來,沒再看她一眼,慢慢走進了畫壁。踏入夜裏漆黑的樹林,闌珊的光影。涼風灌入寬大的衣袍,地上荊棘叢生,刮爛了雪白的衣擺,樹樁很多,孱弱的白影在林間跌跌撞撞。

他擡起頭,望著林子盡頭的巨大陰影,古劍書閣森然而立,夜風呼嘯而過。

他喃喃自語道:“阿青,那些真的只是我的幻境麽?......你現在何處呢,過的可還好?應該......變老了吧。可是你不會死......我的阿青,怎麽會死呢..........”

一戶農家裏,廚房中一個年輕的女人忙前忙後的轉悠著,一會兒往炤裏加點柴,一會兒又是往大鍋裏添水。天還沒亮,甚至月亮還高掛在樹梢。

院子裏一個男人挽著褲腿,在牛圈裏進進出出。

過了一會兒,女人端上熱氣騰騰的飯菜,朝院子裏探著頭。

“張兒!吃飯啦。”

“來了。”

張貴將脖子上的帕子取下,隨手在身上擦了擦。進屋裏來,剛要坐下時忽又記起一件事,猛一擡頭,見他女人秀桂也正朝著他眼睛斜斜的往旁屋看去。

“我去看。”張貴點點頭,又站起身,一邊往旁屋走去。

秀桂看著自己男人走進那間漆黑的旁屋,輕輕的嘆了口氣,搖搖頭。這半年來,她和張兒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但再這麽下去,總不是個事兒,張兒倒不說什麽,可她總覺得累贅,卻也不好說什麽。

此時天已經麻麻亮,張貴來到旁屋外,先是在窗戶邊往裏瞅了瞅,只見漆黑的屋子裏有一點螢火蟲似的微光,弱弱的。然後他又走到門邊,朝裏喊道:

“阿婆,起了嗎?”

屋裏的人咳嗽了幾聲,一個蒼老的聲音回到:“起了。”

張貴問:“今兒阿婆要去鎮子上麽?”

“去啊。”

裏面窸窸窣窣的,那人似乎走到了門邊。

張貴往後退了幾步,退到院子正中。

木門被拉開,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嫗走了出來。她右手拄著拐棍,左手提著一盞發著微弱熒光的燈。

張貴笑道:“阿婆,一起來吃飯吧,吃完飯你跟我一起去鎮上,今天是個好日子。”

老嫗擡起頭,幹癟的臉上盡是歲月滄桑的痕跡,眼皮耷拉下來,將那她灰白的瞳仁掩去大半。她朝眼前的中年漢子點點頭,沙啞的嗓子道:“麻煩你了。”

張貴憨厚一笑,扶著老嫗往堂屋走去。忽又聽老嫗說道:

“今天去了鎮上,我就不回來了。”

張貴心裏咯噔,但口上仍舊問道:“阿婆要走了?”

“對,要走。”

“去哪裏?我送阿婆去。”

兩人已經走到門口,秀桂一直將二人的話聽在耳裏,只端端的站在飯桌旁,微微的垂著頭。

張貴扶著老嫗跨進門檻,老嫗停下腳步,道:“不用你送,我自己就可以。”

“那怎麽可以?你都這麽老了,我有牛車,可以拉著你去任何地方。”

老嫗坐□來,道:“我去的地方遠,你的牛車到不了。”

聞言張貴問:“阿婆都這麽老了,還要去哪裏的遠地方?”

“長安。”

作者有話要說:。。考試當爬上來更新......那個,窩十五號考完試。。。這幾天窩也會偶爾更,但是肯定效率不高。請親們見諒。窩滴專業很坑爹,窩必須下死手覆習。。。咳咳。15號以後一定正常更新,並且時不時滴雙更!!!嘿嘿~~。。。。。。賤萌樣求體諒O(∩_∩)O~跪求體諒~~~~親們對不起了~~來,容窩親乃們幾個~~~

77

77、劉家車隊 ...

黎明,天色將亮未亮,一輛載滿甘草的牛車在這座邊陲小鎮容達的道路上緩緩的前行著,車軲轆不時地發出咕嚕聲,在安靜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老黃牛擡起頭,噴出口混合著甘草的氣息,天上的月亮躲進了黑雲裏。

張貴走在牛車的一邊,手裏輕輕的握著牽牛的繩子。

牛車上的甘草堆裏,老婦人安靜的坐著,灰色的披風遮蓋了她大半張臉。

“阿婆,你真的要去長安麽?那麽遠呢。”

“是啊。”

“為什麽去長安啊?”

老人微微擡起頭,看著消失的差不多的月亮,蒼老的面容裏是看不清的神色。

“那裏......是我家。”

張貴噤聲。原來阿婆是中原人,可是當初怎麽會......那樣渾身是血的一個人,躺在他家門前的牛圈裏,等他讓秀兒給這人洗幹凈時,竟發現是個年過花甲的老人。老人身上有一些黃金銀兩,足夠老人在他家裏住幾輩子。夫妻兩人默默的收養了老人,對於緣由,都不敢多問。此處地處於荒山腳下,神仙妖魔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阿婆家中都有些什麽人呢?”

“......幾個侄孫。”

她身體往後靠了些,靠近松軟的甘草堆裏。幹枯的手緊揪著灰色的衣領。

顧青影,你居然沒有死......

唇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枯涸的眼卻濕濕的隱約有淚意。

遙遙的望了那蒼莽山巔一眼,那裏,是她一生的歲月。禪心殿,玉鼎宮,古劍書閣,這些都成了前塵之夢一般,縈繞在她腦海裏。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個夢。夢了六十年。夢醒了,她從哪裏來,自然要回哪裏去。

如今她到底是人,是妖,還是仙,她自己也分不清了。她現在雖無仙骨,卻仍有仙力。在夜裏的時候,她可以變會二十五歲的樣子,可是每當她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更加蒼老。沒有仙骨,仙力用一點便少一點,所以每當她變成二十五歲的樣子時,之後便會更加蒼老。想來這些仙力也只是用來維持她的生命。只要她不隨意耗費,像一個凡人一樣活著,一定可以活很久很久。

但這仙力從何而來......

她想起自己曾經在秋華玉打下最後一鞭前爬到他身上,或是在那一刻,他握住她的肩,將仙力輸送給她......師父,你終究還是不忍心啊......

你保住了我,卻親手殺死了我們的孩子......

罷了,你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孩子是你的。就算我可以再活一百年,卻永遠都不能再見你。哪怕是投胎,轉世,也不會再踏入西城一步。

天色越來越明亮,老人躺在草堆裏,沈沈的睡了過去。當她醒來時,見周圍已是鬧市。張貴正跟幾個商人裝扮模樣的人說什麽,見老人醒來,便走過來扶她下牛車。

“阿婆,我找到一隊胡商,他們這一兩天就要動身去中原。我都跟他們講好了,他們願意載你去中原。”張貴從甘草底下翻出一個包裹,放到老人手中。“從這裏去長安怎麽著也要半年,這是秀兒給你準備的兩件過冬衣物。其餘的吃住方面你也不用擔心,我都跟他們商量好了。”

又從草堆裏摸出另一個包裹,沈甸甸的。張貴謹慎的朝四周看了看,低聲道:“阿婆,這是你的那些銀兩......”

“張兒。”老人突然出聲道,“你拿著吧,不用給我了。把秀兒接到鎮上來,買些房產田地。”說著將手上裝著冬衣的包裹挎到肩上,拄著拐棍顫悠悠的往商隊走。那些個銀兩,想來是那日將她送下山的弟子隨手變幻的,只為了讓張貴夫妻倆好好照顧她。

張貴正處於震驚之中,這才忙回過神來,望著老人的背影,張了張嘴,追了上去。

“阿婆,這......”

“替我謝謝秀兒,她人好手巧,這衣服穿上一定暖和。張兒,你媳婦很好,別負她。”老人笑著,走向對面商人的馬車。

張貴一邊扶著老人上車一邊憨厚的笑答道:“那是,那是。”

老人坐上馬車,轎簾落下之前她看到張兒又從包袱裏拿出一錠銀子塞到那個領隊的商人手上,一邊笑著跟人家說什麽。老人靠在軟墊子裏,閉上眼繼續睡覺。

半年......無所謂的。

五個月後。

馬車一路走走停停,這些商人們也沒打攪那位老人,只每天到了飯點都會派人去給她送飯菜。

商隊有十多輛馬車,走在最中間的便是商隊的負責人劉晨。

劉晨今年四十九歲了,但精氣神極好,中等身材,有些發福。他父輩本是京城大戶人家,叔叔是朝廷要員,但在劉晨幼年時,叔父遭奸人陷害被當朝斬首,而他們一家也被發配到塞外。後來叔父的案子被禮部翻案,當今聖上仁德,免除他一家人的發配,準許劉晨一家回京。並加官進爵,賞銀賞地。然而官場黑暗,劉晨自是不願涉足,但總想回老家看看。自此塞外的一家人收拾細軟,組了個車隊,跋涉回京。

劉晨從軟和的馬車裏出來,從下人那裏牽了一匹駿馬,跨了上去。他的三個兒子策馬到他身邊。大兒子劉泉三十五歲,身材有些發福。二兒子三兒子劉然劉翼卻是一對雙胞胎,皆是二十三歲的年紀,年輕俊朗,為劉晨的美妾侍所生,劉晨對這兩個兒子的疼愛更是非凡。

“爹爹夜裏睡的可還好?”大兒子劉泉問道。

劉晨搖搖頭,正要說話時,只聽三兒子劉翼道:

“荒郊野外的怎麽能睡的好呢?我們都睡不舒服。”

二兒子劉然只笑不語。車隊經常行在偏遠的荒郊野外,無人煙客棧,夜裏總有野獸嘶鳴,哪裏睡的好呢。但千裏跋涉,日日夜夜,不過是為了圓爹爹一個心願。

劉晨擡頭看了看前方黑壓壓的山頭,眉頭卻不由緊鎖,此時天色尚不明亮。劉泉瞪了三弟一眼,策馬到父親劉晨身旁道:

“爹爹,前面便是千王山了,此時天色未亮,不如我們稍作歇息......”

“又是歇息,昨晚歇了一晚還不夠麽?”劉翼回道,“大哥,我知道你是怕千王山的那群‘王’,你怕,我可不怕。咱們自小在塞外長大,不同那些中原的男子,膽小如鼠......”

“翼兒!”一直未說話的二兒子劉然出聲喝道,一邊拿眼神警告他。劉翼噤聲,反應過來父親劉晨也是中原男子。

劉晨未說話,盯著前方那黑壓壓的群山看了幾眼,心下思量著如何如何。

這千王山是南來北往的胡商的一個鬼門關,千王山不屬中原,卻扼守著通往中原的一個喉頭。幾十年來,不知多少胡商車隊馬匹金銀珠寶甚至人的性命都葬送在此處。劉晨心下知道,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過去,都逃不了千王山那一關。但要過去,也未必是全無辦法。從千王山手底下生還的胡商也還是很多,就要看這千王山的‘大王’究竟是個什麽脾性,因何殺人,又會因何放人了。

說來也算幸運,這將近半年走來,劉晨的車隊走過大小許多土匪山頭,卻從沒出過事兒。想來這次,也一定會逢兇化吉。但此時天色尚未明朗,終究還是不好辦事。劉晨想了再想,決定還是先停下車隊,等日上三竿。

馬車忽然停下,讓微微閉著眼的老婦人睜開眼來,透過車簾子,依稀看到外面人又在搭火。老人心下奇怪,揭開車簾子往外望。替她趕車的馬夫劉叔轉過頭道:

“老爺擔心千王山的人不讓過,還是等天亮了再過去。”見老人似乎想要下車,劉叔連忙阻止。“老人家,您......”

“我下來活動活動,馬車上坐久了,身子骨難受。”聞言馬夫便將老人扶下馬車。

“老人家,您可別走遠了......”

“知道了,我去出個恭便回。”

老人顫悠悠的走進了旁邊的樹林子。

“劉叔,什麽事?”

“哦。二少爺。是那位老人家,去出個恭。”

“嗯。你去看看丫鬟們,小丫頭們此時或是醒了,你通知她們一聲。”

“是,二少爺。”

劉然吩咐完,便朝他母親和幾個妹妹的馬車走去。

斑駁闌珊的樹枝裏,透進外面空地上的點點燈火。

老人拄著拐棍站在樹林裏,依稀的燈火照在她那枯樹皮一樣的臉上,她灰色的眼睛轉過來,望著前方黑壓壓的山頭,邁動腳步,顫悠悠的往前走著。

正是寒冬臘月間,風也有些寒冷了。老人穿的不算厚,只穿著件稍厚的中衣,外套一件灰色長袍,身子看上去很是單薄。長袍的帽子壓下來,遮住了老人半張蒼老的臉。

草木早已枯了,一陣風來,枯草卻奇異的微微發起顫,似要覆蘇一般。老人的佝僂的軀體慢慢變直,打伸,幹枯的手變得修長纖細,骨節分明。而她手中原本拄著的拐杖,此時也變成了一把通身暗紅的長劍,在微弱的光火裏一閃猩紅的光。她擡起頭來,終身一躍,踩上劍身,禦劍而行。灰袍下的容顏,膚色蒼白如鬼。

空曠的原野上立時竄起一道銀色的光影,引得車隊旁的人紛紛看過來。

“又是那道亮影......”劉翼不可置信的睜大眼,喃喃說道。他想說,每一次他們要過一座險山、為著前方道路兇險擔憂之時,都會看到那道光影。

劉泉道:“爹爹.....”

劉晨揮手,阻止了劉泉接下來的話語。劉然立在一旁,盯著那道消失在千王山山巔的光影神色未明。

劉晨轉過頭,看向一旁的二兒子劉然。三個兒子中,劉然心思最慎,也最得劉晨的心。

劉然低頭想了想,擡頭低聲對他父親道:“爹爹,我方才看到,那位老人又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考完試了,爬上來先更一章再說。。。

78

78、洛陽偶相遇,斷腸為何人 ...

千王山一夜沈寂,一日沈寂,無聲無息。

劉晨父子四人深感詫異的同時,帶著車隊緩緩行過千王山。頭頂上,峽谷縫隙中撲簌簌的飛過一排禿鷹,哇哇的叫著,除此外,沒有別的聲音。

劉然說,那老人在天亮後便回來了,安穩的坐在馬車裏,看不出絲毫不妥。劉翼像是憋著什麽氣一般,總是憤憤。

“神不神鬼不鬼的,裝神弄鬼......”

“翼兒,不要亂來。我知你心中再想什麽。”劉晨皺著眉,對三兒子劉翼嚴肅的說道。

“爹爹,她!......”

“別胡說!”

劉翼很不服氣,一瞪眼就要還嘴。此時劉然過來喝道,“無非是一路上沒給你個逞能的機會,你便心裏不服。你也不思量一下,千王山何等地界,憑著你個毛頭小子,你能做甚?”

劉翼低頭,不再言語。

又過了一個月,車隊行到了玉門關。劉家人大喜過望。

“快一年了,終於就要到了。”劉晨感嘆的說道。

“爹爹,過了玉門關,長安也不遠了吧?”劉然問道。

“是啊......長安......”

進關後,下馬入店,車隊休歇。

一張桌子前,老人靜靜的坐著,依舊是披著灰色的袍子,看不清她的臉。桌上擺著美酒佳肴,菜蔬果品。老人似有些局促,幹枯的手緊緊的握著拐棍。

劉晨坐在對面,面帶笑意,尊敬有禮。他的三個兒子站在一旁,十分恭敬。

此時劉晨的家眷皆已安排入店,各進各房,他卻派人將這老人請來,獨在店中擺宴款待。

“不知老人家家住長安何處?”劉晨恭敬問道。

老人似是想了想,稍稍擡起頭,聲音沙啞的道:“......顧府。”

“這一路上,多虧了老人家了......”劉晨笑道,眼睛敬畏的望著對面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老人卻是站起身,顫悠悠的往客棧後院下人們住的地方走。

劉然上前急道:“老人家,我們為您安排了上房。”

“不用了。”繞開眼前的人,老人直直的往後院走去。

劉然焦急的看向他父親,劉晨也是神色迷茫。

“或是老人家不願挑明......我們以後也都不要再提起了。”劉晨轉過身往樓上走去,忽然又想起什麽,腳下一頓。

大兒子劉泉問道:“爹爹,怎麽了?”

只見劉晨神色大變,自言自語道:“......長安顧府......莫非是......”

那一瞬間,劉晨也不知為什麽自己會突然將那老人口中的顧府與‘長安顧府’聯系起來。想那長安顧府,可是百年大族,三朝為官。近幾十年來,卻逐漸江河日下。但畢竟是百足之蟲,即便顧氏沒落了,好歹也還當著個禮部尚書,仍舊是當今聖上信任的人。尤其這禮部尚書,還是個少年成才的俊朗後生。他雖常年居於塞外,但卻與京城故友書信多年往來,對京城民風頗有了解。民間有詩雲:

長安有子美名揚,原是顧氏尚書郎。少年分明十八.九,朝堂之上顯鋒芒。嘆息家有癡兄長,兄長貌比神仙郎。可憐玲瓏心不全,自認小妹閨中香。少年尚書愛兄切,擂臺比武尋佳人。一朝見得冷杉女,擺宴設酒迎進門。席間天人驚夢語,卻是先人回故鄉。白衣微動如虛幻,顧家麒麟覆明朗。小夢五年醒來時,歲月經年兩不知。

這位顧尚書年歲輕輕便在朝中展露頭角,自然是一佳話。但他大哥的癡傻、將自己堂堂七尺男兒身幻想成小妹這樁事,也是京城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然而這些都不是足以讓劉晨神色大變的因由,真正讓他震驚的原因是,民間有傳言,顧府先祖中曾有一名女子,是個修道之人,並且聽說前幾年還回過顧家,當時神仙顯靈,將顧府長子的癡傻病都給治好了。但好景卻不長,後來這顧家長子竟然愛上了安陵小侯爺。也不知這其中發生了些什麽,就在不久前,安陵小侯爺被人掏心而死,顧家長子顧雪麟也相繼死去。這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更有傳言,說這掏小侯爺心的人,便是顧家三小姐,失蹤了七八年的顧心梧。當今聖上震怒之下,雖未怪罪於顧尚書,總還是疏遠了。加之突然之間失去了一兄一妹,顧府更顯頹敗了。

照這麽看來,這老人家很可能便是那傳說中的顧氏先祖中那位修仙的女子。看來這一路上......定是她在暗中幫助了。

昏暗的房間裏,老人獨自坐在一面銅鏡前,望著鏡中自己那容顏,似乎又更加蒼老了。

回想起這一路上自己的行為,為劉家車隊解除險境,雖不至於說讓她折損過多仙力,卻也是一絲一毫的消失著生命。這何嘗不是一種自暴自棄呢......

禦法大會上的人聲鼎沸還依稀響在耳側,西城弟子們對她的崇拜和狂熱仿佛近在眼前,與白昶的對決也似乎昨日。眨眼間,她失去了一切。

榮耀,名譽,心愛的人,孩子......幹枯的手顫抖著撫上小腹,她望著鏡中陌生的老婦人,幹涸的眼眶滲出淚來。

“......孩子......對不起.......”

為了保護你父親,為娘的竟然犧牲了你。你還那麽小,娘甚至不知道你長什麽樣子......

她曾經以為自己活不了,心想著跟孩子一同赴死,也就罷了。誰知最後秋華玉卻傳給她這許多仙力。她不能輕生,只為了他要她活著......

她不能再上西城,不能再見他。她只想找個可以安享晚年的地方,了此餘生。

馬車一搖一擺,將她從滿是梨花的夢境裏面喚醒。陽光刺眼,透過窗簾照射進她灰色的眼裏。她微瞇著眼,將車窗簾微微撩開一絲縫隙,外面的景象映入眼簾。

車水馬龍,喧嘩鬧市,人來人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